人能忍事，易以习熟，终至于人以非理相加，不可忍者，亦处之如常；不能忍事，亦易以习熟，终至于睚眦之怨①，深不足较者，亦至交詈争讼，期于取胜而后已，不知其所失甚多。人能有定见，不为客气②所使，则身心岂不大安宁！

人能够忍事，容易做到习惯，以至于哪怕别人不讲道理地相待，不可忍受的情况，也都能像平常那样处置；不能够忍事，也容易做到习惯，以至于哪怕极小的怨恨，极其不足计较的情况，也会相互詈骂、争讼，一定要赢了才罢手，殊不知这样其所失已很多。人能够有确定的见解，不被一时的意气所役使，那么身心岂不会非常安宁！睚眦：瞋目怒视；瞪眼看人。睚眦之怨：指极小的怨恨。客气：一时的意气；偏激的情绪。

本章应当与前面 1.6 章对照来读。人能忍事，是非常难得的。但要注意，不仅要能忍，而且要有忍的恰当方式，也就是要“善处忍”，不要因为忍而生出其他弊病来。

2.22 小人当敬远

人之平居，欲近君子而远小人者，君子之言多长厚端谨①，此言先入于吾心，及吾之临事，自然出于长厚端谨矣；小人之言多刻薄浮华，此言先入于吾心，及吾之临事，自然出于刻薄浮华矣。且如朝夕闻人尚气、好凌人之言，吾亦将尚气、好凌人而不觉矣；朝夕闻人游荡、不事绳检之言，吾亦将游荡、不事绳检而不觉矣。如此非一端，非大有定力，必不免渐染之患也。

人平日里想要接近君子而远离小人的，应该知道，君子的言语多恭谨宽厚、端正谨饬，这样的言语先进入我的心，等到我应对事情，自然也出于恭谨宽厚、端正谨饬；小人的言语多刻薄浮华，这样的言语先进入我的心，等到我应对事情，自然也出于刻薄浮华。就如一天到晚听别人崇尚意气、喜欢欺凌人的言语，我也将崇尚意气、喜欢欺凌人而不自觉；一天到晚听别人游手闲荡、不守规矩的言语，我也将游手闲荡、不守规矩而不自觉。诸如此类不是一两件，若不是有很强的定力，必定不免渐被熏染的祸患。长厚：恭谨宽厚。端谨：端正谨饬。

人平时的交往，应当近君子而远小人。这个道理也是平常的，但却是重要的。如诸葛亮著名的《出师表》中就说：“亲贤臣，远小人，此先汉所以兴隆也；亲小人，远贤臣，此后汉所以倾颓也。”

2.23 老成之言更事多

老成之人，言有迂阔，而更事为多；后生虽天资聪明，而见识终有不及。后生例以老成为迂阔，凡其身试见效之言，欲以训后生者，后生厌听而毁诋者多矣。及后生年齿渐长，历事渐多，方悟老成之言可以佩服，然已在险阻艰难备尝之后矣。

老成之人，言语有时迂阔，而经历事情较多；年轻后生虽然天资聪明，但见识终究有所不及。后生一贯以老成之人为迂阔，大凡老成之人亲身试验并见效、想要以此教训后生的言语，后生却厌烦去听并加以诋毁，这样的情况多的是。等到后生年龄渐渐增长，经历事情渐渐增多，才发觉老成之人的言语值得钦佩服从，但这已是在历尽险阻、备尝艰辛之后了。